文/ Beautiful Freak
在轉角的 7-11抱了三瓶海尼根丟進車箱,頂著安全帽騎到河濱公園。
公園到底濱的是什麼河,我始終沒有弄清楚。
機車橫擺著,我蹲在斜坡上「啵」地一聲拉開酒罐拉環,突然覺得自己像生活無聊又孤單的中年男子。
只是,我是女人。有的時候我甚至只是個女孩。
看著遠方,我知道河的對岸是魚住的地方。
魚的年紀很小,釣魚也養魚,房裡的小魚缸有幾條瘦小的、不知名的魚。
在魚的眼中我恐怕是一本書吧,封面和顏色都很吸引人,翻開後一看見滿是文字便想矇頭大睡,懶得探尋瞭解。
「就當自己家。」認識魚之後,我們常常一起窩在他的房裡,不特別做些什麼,只是等待時間慢慢走過去。
坐在床上,眼睛盯著小魚缸,我發現魚是沒有耳朵的,只會開口閉口呼嚕呼嚕冒著泡。水裡的泡泡消失的很快,房裡沒有音樂的時候,就會感覺這樣的畫面空洞而且單調。
魚第一次吻我就把舌頭用力地伸到我的嘴裡,那一刻我感到自己正沉到很深很深的海裡,還一直不斷不斷地往下沉。
做愛的時候,我看見赤裸的他和赤裸的我,突然覺得一點都不sexy,反而真實的有點噁心。
「這跟我想像中的不一樣。」我告訴魚。
魚粗重地呼吸著:「不然咧?」
「我以為做愛是很sexy的。」
「那現在呢?」
「有點醜。」我說。
魚離開我的身體躺到一邊:「從小到大有什麼事跟想像中的一樣?」
魚說這句話的時候,倒顯得有點性感。
後來,魚跟我說了許多Bitch的事,我覺得有一天我也會跟Bitch一樣。我不知道為什麼,但是躺在魚的手臂上,我深深地明白有一天魚會離開我,就像Bitch離開魚那樣。
有一天晚上,魚載著我去新莊找臭gay,中途我們到一所小學裡面借廁所,走在紅磚道上我突然想吻他:「喂,我想親你。」
魚把臉湊過來,留一個響亮的吻在我的唇上。
「客氣什麼,想親的時候就像這樣。」魚把剛剛的動作又重複一次。這次更響亮。
後來,我和魚坐在便利商店旁邊等臭gay,足足等了一個多鐘頭。魚哈著菸,我看著他哈菸。
「你抽了好多。」我拿起魚的菸盒聞著裡面的菸的味道。
「很香吧?吸到肺裡面再吐出來就變臭的。」
「吸菸的時候是什麼感覺?」
魚聳聳肩:「沒什麼特別。」
「那不吸菸的時候呢?」
「想吸菸。」
「所以這是一種癮?」
魚搖搖頭:「不是。」他用球鞋捻熄菸屁股:「不吸菸會得肺癌。」
臭gay是個長得很漂亮的男孩,像日本的傑尼斯家族。
他很沉默,一開口則滿是髒話和色情。
魚跟我說:臭gay是有色無膽,只有一張嘴,八輩子沒談過戀愛。
這天晚上我住在魚的家,手機震動了一個晚上,我知道是我媽,我不想接也不敢接。
做愛之後,魚抱著我睡得深沉。我看著天花板,手機震動的聲音還在持續
。
開始跟魚交往之後,我失眠得很嚴重。常常認真地閉起眼睛,腦袋裡卻周旋著關於 Bitch的故事。
睡夢中,魚摟近我在我的肩膀上輕輕吻一下,然後背過身呢喃一陣。
我知道,有一天我會為魚落淚,就像他曾苦苦為了Bitch放聲哭泣那樣。
魚在下午兩點醒來,我已經盯著小魚缸一上午的時間。
「帶我回家吧。」我說。
「這裡就是妳家。」
「這是你家。」
「我家就是妳家。」
我搖搖頭。
「妳可以住下來。」
「帶我回家。」
「妳不想跟我在一起嗎?」
「想,我想。」像是怕他不明白,我重複地強調:「我想跟你在一起。」
我看著魚的眼睛:「看不見你的時候,我會想你,下了課,我會迫不及待想見你,我想無時無刻跟你在一起,但是,不是這樣。」
「怎樣?」
「…我不知道。」
「我是妳的男朋友。」魚提醒我。
「我知道。」
魚曾經和Bitch同居九個月。
Bitch是在夏天離開魚的,休學之後瞞著魚跑到屏東用身體賺錢,後來再出現的時候,像變了一個人。
魚也因此變了一個人。
八月的最後一天,是魚最後一次見到Bitch,他問她:「為什麼不把書唸完?」
「這是我他媽的家務事,干你屌事。」Bitch於是徹底消失。
魚常常吐著灰白色的煙,向我說起所有關於Bitch的一切。
「她離開後的日子,我酗酒、失眠、頹喪,甚至哭泣。」魚看了我一眼:「再也記不起她的臉了,還是會想念哪。」
我和魚分手的前一天,坐在淡水河沿岸看著船隻和釣魚的人們。
「她也挺懂得釣魚,常常我和她坐在岸邊、釣竿橫放、哈著煙,一整天,整整一天我們就這樣安靜著,偶爾談些遙不可及的未來,我以為我們會結婚。」魚緊握著我的手,像一開始的時候那樣,只是手心的溫度已悄悄在流失。
「釣魚,我不懂,但是,我可以看著你。」
「那樣妳很無聊。」
也許是為我的無聊產生憂慮,所以魚決定跟我分手。
分手後第二個月,我和小爆看了一場電影、拒絕了阿龍的告白,後來還跟陌生人上了一次床。
陌生人是我在路邊攤撿到的,又或者說是我被陌生人撿到。
一直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陌生人叫什麼名字,和他做愛的時候我想起王菲的一首歌:<只愛陌生人>。
卻在這之後我撥了魚的電話,在電話裡把李心潔的<戀>從頭到尾唱完一遍,接著喝掉三瓶啤酒。
剩下一個人的時候,我只唱楊乃文的<星星堆滿天>。
有一天中午,我趁空堂和屈仔在學校附近的小公園喝著冰涼的啤酒,說了陌生人的事。
喝完酒以後,一邊笑一邊流眼淚。
屈仔沉默地抽著菸,看著我搖頭又點頭。我也開始沉默。
「好想念魚。」我說。
「陌生人會讓妳好過一點嗎?」
「不知道。」
「這種日子還要多久?」
「也許還要一陣子。」
「妳像變了一個人。」屈仔說。
魚真的離開我了,就像當初Bitch離開魚那樣,都只是為了一些無聊的原因。
蹲在河濱公園的斜坡上,看著對岸魚住的地方,靜靜喝掉三瓶海尼根,然後放聲大哭。
「想念魚。」
眼淚快速滴落滲入土裡,這是一個關於想念的畫面:
空洞而且單調。
- Jan 24 Sat 2009 04:59
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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